文：代桂云 | 壹心理专栏作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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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们的存在，你们的到来，会增加我自己的存在感，能够再增加一点点我的健康的或者鬼知道是不是健康的自恋。”

听到这话，我笑出声来。这是曾奇峰在《曾奇峰另眼看人性》网络课程快结束时说的一句话。

连着写了两篇有关自恋型人格障碍的文章（《自恋者的N种面具》、《如何与自恋者相处？》），有朋友发来微信要与我探讨一下，什么样的人才算是自恋型人格障碍。对照DSM-5的诊断标准，他说，周边的人自恋者不少啊。我猜，他也许想问自己是不是自恋者（文中自恋者均指自恋型人格障碍者）。

鬼知道啊！对照那9条标准时，谁知道他会怎么自我评价。就算一个已被心理医生确诊为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，也许会认为自己一条都不符合。

如果连曾奇峰都说，鬼知道自己的自恋是不是健康的自恋，那么“我是不是一个自恋者？”的确是一个值的探讨的问题。

是“健康自恋”还是“恶性自恋”？

“你们专家简介上，有三个人有国外留学的经历。一个男的，我不喜欢，因为他剪着小平头，像我奶奶的司机。你比他们显得有身份。我的问题复杂得很，不是谁都能看好的。”

“身份这样重要吗？”

“那当然，没身份，省委1号院都不让你进去！”

这是武汉市精神卫生中心副院长童俊，在《自恋型人格障碍的儒家文化背景》中记录的一段对话，来访者是一个25岁的男性。从这段对话中，我们不难嗅出自恋者特有的那种狂妄自大的味道。这种自恋也被称为恶性自恋，从这个名字我们就能想象出它对健康人际关系的危害性和杀伤力。

人类是普遍自恋的。那么，拥有健康自恋与恶性自恋的人有哪些根本区别呢？ 

首先，健康自恋的人能够区分自己与他人是不同的个体，能够体察他人的情感与心理，也能觉察自己的行为会给他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。根据自体心理学的观点，恶性自恋的人没有客体，常常把他人当成自己的一部分来支配。在上面的这个来访者眼里，治疗师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人，而是他完美自体的一部分，就像一件彰显他特殊身份的漂亮外衣。

其次，健康自恋是有现实基础的，或者说是一种有现实支撑的自信。恶性自恋的人会把一点点现实严重放大，或者通过贬低他人而彰显自己的伟大。上面的来访者因为男性治疗师与奶奶的司机都留平头，觉得他不配当自己的治疗师。

再次，健康自恋的人能够整合“好我”和“坏我”，“好客体”和“坏客体”，能够全面评价一个人。而恶性自恋的人，认为自己是“好的”，而别人都是“坏的”，好坏不能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。

但健康自恋与恶性自恋的区别并不像理论上这样泾渭分明。人的心理是一个动态的过程，就像精神病患者也有清明的时刻，健康自恋的人在巨大的成功面前，从程度上判断，也许会变成一个恶性自恋者。有学者质疑，如何按照DSM分类标准，那么满足其中4条标准的“正常人”，与满足5条标准的“自恋者”究竟有多大区别？

是“境遇自恋”还是“人格自恋”？

在一次“自恋型人格障碍”心理讲座上，一名听众问老师，“如果自恋型人格是病态的，那么如何解释各种媒体都在宣传报道这些人？”给我发微信的那个朋友也有类似的困惑，他说周边的很多成功人士都符合诊断标准中的条件，难道社会对成功的的定义是病态的？

在一般资料中，我们发现有相当比例的自恋者属于精英阶层，他们的人格特征与社会期望高度相符。也有很多证据表明，自恋者更容易成功。自恋者和成功者，有很大的交集。那么，成功者是不是都是自恋者呢？美国心理学家南希·麦克威廉斯的《精神分析诊断：理解人格结构》或许为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个视角。

为了诊断患者的症状是由于适应不良还是由于病态人格导致的，南希建议治疗师在访谈时要获取如下信息：

1、有否前驱刺激因素，或是对刺激事件的记忆？

2、焦虑症状（尤其是神经症性焦虑症状）是急剧变幻，还是每况愈下？

3、业访者是独自来诊，还是他人伴诊？

4、症状属于自我不协调（症状被来访者看作是不恰当或不合理的），还是自我协调的（症状是理所当然、合情合理的）？

5、来访者能否部分觉察自己的问题（观察自我）？能否建立治疗同盟，有否将治疗师视作宿敌中救星？

上述几点信息的前半段是适应不良，后半段是人格问题。借用这一视角中的几条，可以提出这样一种假设：如果一个人的自恋行为有刺激因素，伴随着强烈的情绪，超过一定程度可能被自己视为不合适的，可以判断此人不是自恋者。比如，因为自己的企业成功上市，一个老总在电视采访时自信爆棚，表示一年内做到世界行业第一。过后，他为自己的狂言有些羞愧。那么可以断定他不是一个人格自恋者。他的自恋行为，更多的是出于一种适应策略。

而人格自恋的人，其自恋行为是一贯如此，在别人看来明显夸大的言行，他们却认为是理所当然的，也不能觉察到自己的问题。如果他们走进咨询室，要么是因为由自恋导致的其他症状（抑郁等），要么是周围人受不了，逼迫或“押送”来的。南希·麦克威廉斯认为，若要将某人框定为自恋型性格，就必须具有长期性、自动化和非境遇性的主观及行为模式。

是自恋人格还是其他人格？

在DSM-5中，共标识出10种人格障碍，分为ABC三组。自恋型人格障碍与表演型、边缘型、反社会型同属于B组，因这些人格类型都具有表演性或戏剧化特征，被称为戏剧化人格障碍群。

很多时候，一个自恋者言行中充满了表演意味，而表演型人格的人也盲目自夸。比如网红芙蓉姐姐和凤姐，有人说她们是自恋型人格，有人说她们是表演型人格。对这些人格类型的鉴别诊断，对临床具有重要意义。有研究指出，自恋型与表演型共病率高达53.1%（边缘型46.9%，反社会型15.6%）。

根据张天宏、肖泽萍发表的论文《自恋型人格障碍与B群其他类型人格障碍的鉴别诊断》，自恋型与表演型共同特征是都希望得到别人的赞美和关注，缺乏共情能力。两者的不同主要表现在情绪表露方式上，自恋型表现更多愤怒和敌对情绪，公开表达攻击或被动攻击。表演型更多是情绪化的依赖和易受暗示。敌意的态度是鉴别两者的主要区别点。

有学者特别指出，两种人格障碍的女性患者需要重点鉴别，表演型在性表露方面往往是诱惑性的，自恋型更多属于冷淡型。由此，根据网上相关资料，我断定芙蓉姐姐和凤姐更可能是表演型人格障碍。

此外，从自我意象和人际关系两个维度考虑，鉴别自恋型人格障碍可以概括为以下三点：

1、夸大且脆弱的自尊以及与之相伴的情绪反应，如自恋暴怒或抑郁。

2、人际关系中显著的控制和敌对表现。自恋者的敌对因对方的身份地位的不同而不同，对身份“较低”的人表现出明显的轻视，而对身份比他们高的人，则表现出被动攻击。

3、此外，一些反社会型、边缘型、表演型特有的特征，可以作为自恋型鉴别的排除标准。比如，自恋者一般不会有边缘型人格明显的自伤倾向，在性态度上不会像表演型人格那么具有诱惑性，也不像反社会人格从早年开始一直存在攻击性行为等。

经过深入研究，“鬼知道我是不是个自恋者？”这个问题还是有比较清晰的答案的。虽然人人可能自恋，但遇到一个达到人格障碍级别的自恋者，恐怕和买彩票中个小奖的机率相当。如果你经常遇到，想想自己为什么特别吸引这类人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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